John再次用冷水泼了泼脸。当他抬头看镜子时，他看见的只有一张疲惫不堪的脸颊。
上帝，这还是我吗？
他简单打理了一下沙金色的短发，对着镜子练习了几次假笑，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的表情简直如丧考妣。想到这，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尸骨未寒的Irene Adler。
只要提到“The woman”就足以让人闻风丧胆的那个女人，一双保养得当的纤纤玉手不知沾染过多少人的鲜血。她曾经是Moriaty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连Moran也要让她三分。她的美貌从来没有让她失败过，藏在妩媚外表下的心狠手辣更是一件锋利的武器，足以让所有男人心甘情愿地喋血于石榴裙下。
只有一个人例外。
他对Irene的百般挑逗无动于衷，成功地避开了所有的暗杀行动并“顺便”破解了Irene的手机密码，拿走了ARANEA的最高机密。任务失败的Irene成了一枚无用的弃子，被Moriaty毫不留情地踢出局，两天后就传来了她的死讯。
她的死因John心知肚明。她犯下这么大的事，Moriaty怎么可能会让她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纵使她生前如何呼风唤雨风光无限，身后之事也是要多凄凉有多凄凉。没有几个人来参加她的葬礼，除了助手Kate流下了真心的泪水，其他人甚至脸上都不屑露出哀戚之色。
Moriaty用戏剧化的腔调管她叫“所有杀手的反面教例”。
“咎由自取。”Mary冷冷的声音再次回响在他的耳边，“感情用事是大忌。”
John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他刚刚接到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种关乎ARANEA存亡的任务，怎么能贸然交给一个甚至都不愿意再效忠于组织的杀手呢？
Moriaty一定是疯了。
但他还是接受了这个任务。他无法抗拒平静的生活对他的巨大诱惑。他再也不想去感受双手沾满了鲜血的黏糊糊的触感，他只想做个普通人，过最平淡无奇的生活。
虽然这是个奢侈的愿望，但是它已经接近实现了。
John最后一次环顾四周，这个狭小拥挤的房子，是他和姐姐共有的家。如果他不能完成任务，他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在心里和家里的一切告别，John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玄关。Harry已经醒了，她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他。
“你要去哪？”她的声音里掩不住的沙哑让John心里一紧。
“只是出去走走。”他故作轻松地掩饰，“我……可能会晚点回来，不用等我。”
John的手搭在门把手上，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Harry，看着她双臂环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窝在沙发里，头发乱蓬蓬的。
“早点回来。”她咕哝一句。
“我……我知道。”他用眼角的余光瞟见她还用那种迷茫又疲倦的眼神盯着他，心里一时无所适从。最后还是轻声说道，“别喝酒了。”
Sherlock讨厌任何形式的宴会，包括以家庭为单位的小型聚餐，因为这意味着他的那些傻蛋亲戚们不会放过这样宝贵的机会对他品头论足，且会不遗余力地向他推销那些滞销品女人。每到这种时候，他总是无比希望他的mummy没有紧紧地拽着他的袖子，而是放任他大步流星地离开宴会。
“Sherly，把你的下巴收回去。你忘了mummy是怎么教你礼仪的吗？在客人面前要时刻注意仪表。”Mrs.Holmes低声耳语道。她优雅地端起一杯香槟，同时不动声色地把她的小儿子向前推了推。Sherlock的脸上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神情，淡色的瞳孔里看不出一丝情感的波澜。在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女人（二十出头，受过良好的教育，职业化的妆容和得体的微笑透露出她的职业性质。站姿笔直，经常需要一站就是几个小时，不可能是模特，个子太矮了。秘书？也许在一家大型企业里负责文案。无聊。），他的妈咪又开始这种无聊的相亲活动了。
“这位是Eudora Ibis。”Mrs.Holmes笑容可掬。她用眼神催促Sherlock：快点和她握手！
Sherlock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不情愿地伸出手。
“幸会。”
Eudora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冷淡，而是礼貌地握住了他的手，同时她的脸上笑容并没有减少半分。
“久仰大名，Mr.Holmes。”
Sherlock在她之前先松开手。他的mummy似乎更愿意留他俩独处一会儿，早就走到一边去了。他不想说话，就干脆观察起人群来。
那边那个有妇之夫只顾着对别的女人大献殷勤，还以为别人都看不出他不举，事实上他的药已经快要从口袋里掉出来了。他的头顶秃的差不多了，亮得都能反光，哼，和Mycorft一样。那个被他缠住的女人，看她叉开两脚的站姿和艳俗不堪的服饰就知道她没读过几年书，满手的戒指说明她是暴发户出身。那个男人只是图她的财罢了。裙子上的褶皱暴露她在车里和司机亲热过，她根本就不在乎再多一个情夫。无聊，太无聊了！
“您似乎很喜欢思考，Mr.Holmes。”Eudora彬彬有礼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恕我冒昧，您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这样吗？还是我的存在打扰到您了？”
“二者皆有。”Sherlock微微扬起下巴，“如果您能向门边稍微挪动几英尺，我将不胜感激。”
Eudora微微一笑，了然于心般地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Sherlock有些烦躁不安，他的实验还没做完就被迫中止了，他现在很想回去把它做完。但是他知道mummy一定会很生气，如果她发现他赶走了Eudora Ibis还提前离开宴会的话。但是眼下正是一个好时机，不是吗？mummy和Lydia阿姨交谈正欢，她应该不会注意到自己偷偷溜走的。
Sherlock果断向大厅的出口走去，但是Mycorft像从地底下钻出来一样，拦住了他的去路。
“别挡道。”Sherlock冷冷地说。
“我亲爱的弟弟，今天晚上是你的生日宴会，谁都不想搞砸它，是不是？”Mycorft倚在一把黑伞上，把身体的重心换到另一条腿上。
“这是我的生日宴会，你管不着。让开。”
“别让mummy伤心，她为了布置这个会场已经几天没休息好了。”Mycorft环顾四周，“瞧瞧，这么大的蛋糕，做起来可得费一番功夫。她还请了剧院里最好的小提琴手来演奏你最喜欢的曲子，你为什么不知足呢？”
“那个人琴拉得还没我好，真是糟蹋了这么好的一首曲子。”Sherlock厌恶地撇了撇嘴角，“我知道你在觊觎那个蛋糕，听着，你敢吃一块我就告诉mummy，顺便换个不会帮你隐瞒病情的新牙医。”
他满意地看着Mycorft脸上露出牙痛般的表情，但是下一秒他的哥哥立马就反击回来：“你知道这不只是生日宴会，mummy希望你能多结识一些人。”
“结识一些女人。”Sherlock补充道，“然后和她们进行无聊的约会，举行无聊的婚礼，再生一堆无聊的小鬼头，过最无聊的家庭生活——抱歉，想都别想。”
“你不能总是这么固执己见，总有一天你会改变主意的。”Mycorft反驳道。
“是吗？那么，请你解释一下你到现在依旧是独身的原因。”Sherlock露出一个假笑，“你自己也说不清楚，不然你早就结婚生子了。所谓听mummy话的好儿子到现在还没解决他的终身大事，居然还在这儿干涉他弟弟的感情生活。”
Mycorft神色自若，但是不可否认，他在尴尬。
“你总要尝试与人交往。”他转过身子，背对着Sherlock。
“感情不是我的领域。”Sherlock别过脸。
John再次确认自己的伪装完美无缺。他扮成一个服务生，黑领结，白衬衫，神色恭敬。他想象着一位高雅的贵妇人站在他面前，举手投足都体现出不凡的气度，而他就是她最忠实的仆人。处处留心，时时在意，一点点细节上的不妥都不能有。
今晚的行动也是如此。
他正位于Samuel酒店五十三层的盥洗室里，面对镜子，他无声地微笑了一下。
成败在此一举。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这次行动九成是不会成功的。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穿着家常衣物安安静静地死去，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先安顿好Harry，不过可能没机会了。
还能怎样？先管管眼下吧。
这个宴会看起来更加私人化，并没有多少社会名流参加。然而John却在其中发现了Patrick Caballero，这位低调的企业家。John之所以能认得出这位轻易不在媒体面前露脸的贵客，是因为他就是被Moriaty寄恐吓信的那个人。这位商界大亨也许正为恐吓而忧心忡忡，因此面对女宾时显得心事重重，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
“我很好，Vanessa，什么事儿也没有。”当John推着餐车从他身边经过时，他听见Patrick这样说道。
“如果真的不舒服就去休息室里待着，亲爱的。”叫Vanessa的女人拍拍他的手臂，“别担心，我一个人应付得来，你知道，还有Eudora在帮我呢。”
“好吧。”Patrick笨拙地站起身，向大厅一角的休息室走去。
John不动声色地站在角落的阴影里，用目光快速搜寻他的目标。
在那里。
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他只能看见那人的背影。一头黑色的卷发，身穿剪裁得体的西装。
John只在Moriaty发给他的资料上看见过Sherlock Holmes的一张证件照，只需一眼他就把那人的相貌记住了。
谁有这样突出的颧骨，看起来锋利得能把人的手割伤？哦，还有那头看起来狂放不羁的卷发，使他显得更加特立独行。过于明显的唇峰让John的目光在那上面流连了许久，所谓的丘比特之弓。
但是真正吸引John的不是这些，而是他的那双眼睛。
John说不清那是什么颜色，也许是橄榄叶的绿色，可是又掺杂了些许深蓝和冷灰，宛如浩瀚的星空，深邃得一眼望不到底，让他无法挪开眼睛。不知是不是错觉，John总觉得照片上的那双眼睛能够看透他。
TBC